第080章 玄鳥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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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玄鳥再至
有了一首頌春的祀歌, 祈清和想，只能暫且擱置尋找師兄死因一事了。
得進山，然後想辦法在建木樹下引春。
不然, 饑荒與寒冷會害死越來越多的人。
祈清和在客棧只歇了須臾片刻，厘清思緒後，同應知離一道出門穿過長街, 朝著東陵城後城門, 石者山的方向走。
或許是因為長期風雪侵蝕, 東陵城對千春祭祀格外看重, 搭建祭臺懸掛春幡，準備地熱火朝天，大家似乎真心誠意地相信, 有朝一日, 春天能夠回來。
在離開東陵城的臨山後城門處，祈清和碰見了守在那裏, 正在發放物資的蘇宴。
蘇宴坐在仙車上, 瞥了一眼祈清和行走的方向, 心中頓時明白了她的目的，隨意道。
“祈堂主這是要進山嗎？”
祈清和直截了當：“是。”
蘇宴似乎挺好心：“石者山的路不好走噢，大雪封天的, 祈堂主可需要在下陪同？”
石者山內只會更路途艱險，祈清和不太想牽連他人，只搖搖頭, 婉拒道。
“不了，蘇少主這幾日安頓東陵城百姓格外勞累, 我就不好再勞煩了。”
蘇宴微笑：“那不送了，祈堂主慢走。”
他被拒絕了也不惱, 也沒強求，只是笑瞇瞇地目送著祈清和的身影逐漸遠去。
待人走遠，他手一揮，身邊立馬有下屬上前。
“少主？”
蘇宴臉上笑意蕩然無存，冷聲道：“帶幾個人，隨我進山。”
下屬聽得這話，嚇得一哆嗦：“少……少主？那可是……”
那女子在仙盟震懾眾人的場面歷歷在目，她只怕就是傳聞中的蒼靈上仙！
在她的面前搞跟蹤這種幼稚伎倆，只怕立馬會被發現吧。
“我知道。”蘇宴跳下仙車，毫不在意道，“我們和她不同路，沒有被發現的可能。”
他領了大略十多餘人，定了方位，規劃了一條與祈清和截然相反的進山道路。
蘇宴挑眉，篤定道：“況且，我們的目標也不是這位孤冷倨傲的上仙，不是嗎？”
他們真正的目標，是蒼靈上仙的身邊人。
下屬不禁抖了一個寒噤。
可能是太冷了。
暴雪卷風，樹梢房檐間系掛的春幡飛得轟轟烈烈，仿佛冰天雪地裏的彩霞。
雪越來越大。
山道不好走，祈清和被應知離背著，他帶著她翻山越嶺踏雲乘風，宛若雪影，速度極快，對於常人而言尚需十天半月的路程，僅兩三日時間，他便帶著她抵至建木樹下。
夜色森冷。
在祈清和印象裏，山海荒澤本應青山連綿，石者山更是其中仙境，靈植花海漫山遍野。
可現在就只有被覆蓋了徹底的荒蕪雪原，了無生機。
建木樹徹底枯死，像一具屍體倒下，原本能擎天的高聳樹幹木枝盡數轟塌，腐朽潰爛，深埋在丈餘深冬雪裏，只露出勘勘一角。
潑天雪幕劈頭蓋臉砸下來，祈清和頂著刮骨寒意試了幾次，想施展法術呢喃祀歌，聲音卻轉瞬被風雪吞噬。
一無成功。
她想，得等雪停。
建木樹實在過於龐大，坍塌轟倒的地方形成不少樹洞，應知離帶著她尋至一處幹燥整潔的樹洞，暫作休憩。
祈清和抱膝坐在雪裏，用靈鏡勉強聯系上虞辭。
“師姐同我說，今年不知為何格外酷寒，一直用來維持生機的術法機關也不太好用了。”
她語調平緩，心裏卻難受。
“十洲有八洲都在遭災，四海皆被冰封，不問都也封了山，鴻京現在忙得一團亂。”
祈清和擡起眼睛，看向化回人形應知離，神情無助，面色蒼白。
“師姐……問我有沒有辦法。”
上次她威震仙門，鴻京已有認出她的世家修士，這些人開始紛紛質問——蒼靈東君既已回歸，為何不請她引春？
她的故事被人傳頌，人們理所當然對她懷抱期望。
虞辭也知道以前她每年都會去引春。
所以問她，有沒有辦法。
火光在她身上明滅跳躍，映得祈清和愈發哀慟。
她問了虞辭，問了所有能問的人，誰也沒法回答她，當年她身死為何會帶走春天。
大家只能蒼白無力地告訴她。
她死在五百年前的春至，被紫金天雷劈得道身法相潰散。
緊接著，四海狂風呼號，春幡被吹得席卷漫天。
自那年起，春天消失不見。
祈清和喃喃自語：“我……能喚回春天麽？”
她手中能用來賭的東西，只有一首祀歌。
萬一她不成功，怎麽辦？
祈清和頭一次如此憎恨自己的失憶。
應知離闔眸一嘆，伸手摟過她的腰，將她攬進懷裏，輕聲安慰道。
“句芒踏雲乘龍，本應每年於建木樹下候日升，攜春至。”
“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是他的錯。”
祈清和聽出來他在對句芒不滿，忽然笑了一聲，心中緩幾分，她側過臉，安靜聽了一會兒他的心跳。
沈默須臾，她輕聲道。
“我明白的，消極不能解決問題。”
“我只是在想辦法。”
她聽一日生靈祈禱，就要守一日世間太平。
她不能做不到。
應知離沒再說話，只是手臂再度用力一攬，讓她徹徹底底落入自己懷裏，一聲不吭陪著她。
祈清和在怨恨失憶的自己。
可他何嘗不是亦在怨懟身為夢神的自己。
因為夢神在這個風雪欺天的寒冬裏，毫無作用。
他唯一能做的，只能利用自己夢神的能力不斷安撫穩定祈清和的心緒。
她心上的枷鎖已有明顯裂痕，如今的每一步都是在崖邊行走，他絕不能一時不慎，讓清和在無情道逐漸瓦解的途中產生任何執念迷障。
不然，她亦會像封斂那樣，心魔滋生救無可救。
他要平平安安解下她的枷鎖禁錮。
應知離心中無聲嘆息。
祈清和心中思緒百轉千回，身體就不自覺放松了，幾乎是完全躺在他身上，任由他的氣息完完全全包裹自己，不加任何防備。
她甚至沒察覺有什麽不對。
她只是閉目沈思，在神識中不斷回憶著自己掌握的每一個法術。
有沒有哪一個，能召回春天？
沒有，因為她真的沒學過什麽引春的法術！
祈清和越想越焦躁，有沒有誰能幫她？
她真的不想再獨自面對各種錯綜覆雜的難題了。
祈清和忽然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急躁的心緒一點點沈下來，有些茫然怔楞住了。
她好像……變了。
祈清和發現自己越來越依賴應知離，她習慣了他的陪伴，習慣了他的擁抱，甚至習慣了他的呼吸。
這份依賴深入骨髓，不知從什麽起，開始一點一滴改變她。
讓她……越來越難以忍受絕對的孤單。
這不對，她想，這都不像她自己了。
要停止。
祈清和強行按住心中掀起的波瀾，不假思索地掐滅那點道不分明的苗頭，重新靜下心來反覆思考，越想越清醒。
她一夜未眠。
終於，遠處天邊有了些泛白的意思，風雪稍緩，祈清和從應知離懷裏掙脫，她幾步走出避風的樹洞，來到建木樹的枯死的樹根處，在樹下立定。
祈清和闔眸，定心凝神，她翻手掐訣，足下巨大廣袤的陣法緩緩形成，青光大亮，一如她此前每一次結印作法，衣袂翻飛，呢喃哼唱。
隨著她口中祀歌輕聲響起，古老的歌謠流淌著，帶著生機的法術宛若春風吹拂，積雪當真開始一點一滴消融。
祈清和眉目緊鎖，身體微微顫抖。
狂風停止，大雪舒緩。
四周似乎真的開始逐漸升溫回暖，建木樹的軀幹漸漸裸露，在縫隙間萌生出幾抹盎然綠意。
遽然，祈清和周身法術一暗。
滔天風雪怒號，再次壓過來，摧枯拉朽。
祀歌終止，祈清和再支撐不住，指尖陡然一松，法術熄滅，她睜開眼，壓下喉間泛上來的血腥。
方才萌生的綠意瞬間枯死。
氣溫一降再降，大雪越刮越猛，吞噬一切生息。
她徹底站不穩，措不及防被風雪卷得接連後退，直至被身後的應知離穩穩扶住。
失敗了。
祈清和楞住了。
心中的絕望麻木一點一滴蔓延開來，如墜冰窖。
她下意識想掐訣作法重新再試，卻被應知離緊緊攥住指尖，攔住了動作。
他沈聲：“收手，你眼下法力不足，貿然再試會有性命之憂。”
法力不夠。
怎麽回事？祈清和卻急得想發瘋，現在的她修為不足，該怎麽辦？
以前身為上仙的她是怎麽做的？
應知離話裏的意思很清楚，如果她修為未損，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平定這場風雪。
這是祈清和第一次感知到修為不夠，是多麽的無能為力的一件事。
她仰起頭，聲音在抖：“怎麽辦？”
應知離扶著她，眉心蹙著，剛想說話，就聽得風雪裏忽然傳來一聲呼喚，打斷了他呼之欲出的言語。
“月月——”
祈清和聽見，有道清亮稚嫩的聲音在喚她。
她回眸望去，只見白茫茫天地間，有一只小小的黑點搖搖晃晃飄著，緊接著，小黑點兒離她越來越近。
飛近了，祈清和才發覺，這是一只小鳥兒。
“月月我好想你——”
緊接著，一只湛藍色的美麗燕鳥跌跌撞撞，穿過大雪，被狂風一扇，骨碌碌連飛帶滾地摔進了她懷裏。
小鳥兒吃痛地哎呦一聲。
祈清和怔楞，因為眼前的小鳥兒，正是她在燕澤救下的，原本丟了羽毛的天女燕。
“……燕玉真？你怎麽在這兒？”
燕玉真從她懷裏爬起來，又撲扇了兩下翅膀，在她手心站穩了，說道。
“我預感到這幾日東陵城要鬧雪災，本想飛來提醒這裏的人類。”
“可還沒飛到呢，就聽見了你的歌聲。”
祈清和看著燕玉真在風雪裏努力保持平衡的模樣，微微失神。
她的祀歌沒召回春天……卻喚來了一只燕鳥。
燕玉真沒有察覺到她失神，反而興致勃勃撲騰著。
“月月是你在祈春嗎？你為什麽不拿春幡呢？”
祈清和倏然意識到了什麽，她怔忪地看著停留在自己手上的天女燕，恍然道。
“你知道……怎麽祈春？”
燕玉真又撲騰了一下翅膀，一雙晶亮的眼睛看向祈清和，愉悅道。
“知道哦，我以前是跟在句芒身邊的。”
“因為我是春天裏的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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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進山，然後想辦法在建木樹下引春。
不然, 饑荒與寒冷會害死越來越多的人。
祈清和在客棧只歇了須臾片刻，厘清思緒後，同應知離一道出門穿過長街, 朝著東陵城後城門, 石者山的方向走。
或許是因為長期風雪侵蝕, 東陵城對千春祭祀格外看重, 搭建祭臺懸掛春幡，準備地熱火朝天，大家似乎真心誠意地相信, 有朝一日, 春天能夠回來。
在離開東陵城的臨山後城門處，祈清和碰見了守在那裏, 正在發放物資的蘇宴。
蘇宴坐在仙車上, 瞥了一眼祈清和行走的方向, 心中頓時明白了她的目的，隨意道。
“祈堂主這是要進山嗎？”
祈清和直截了當：“是。”
蘇宴似乎挺好心：“石者山的路不好走噢，大雪封天的, 祈堂主可需要在下陪同？”
石者山內只會更路途艱險，祈清和不太想牽連他人，只搖搖頭, 婉拒道。
“不了，蘇少主這幾日安頓東陵城百姓格外勞累, 我就不好再勞煩了。”
蘇宴微笑：“那不送了，祈堂主慢走。”
他被拒絕了也不惱, 也沒強求，只是笑瞇瞇地目送著祈清和的身影逐漸遠去。
待人走遠，他手一揮，身邊立馬有下屬上前。
“少主？”
蘇宴臉上笑意蕩然無存，冷聲道：“帶幾個人，隨我進山。”
下屬聽得這話，嚇得一哆嗦：“少……少主？那可是……”
那女子在仙盟震懾眾人的場面歷歷在目，她只怕就是傳聞中的蒼靈上仙！
在她的面前搞跟蹤這種幼稚伎倆，只怕立馬會被發現吧。
“我知道。”蘇宴跳下仙車，毫不在意道，“我們和她不同路，沒有被發現的可能。”
他領了大略十多餘人，定了方位，規劃了一條與祈清和截然相反的進山道路。
蘇宴挑眉，篤定道：“況且，我們的目標也不是這位孤冷倨傲的上仙，不是嗎？”
他們真正的目標，是蒼靈上仙的身邊人。
下屬不禁抖了一個寒噤。
可能是太冷了。
暴雪卷風，樹梢房檐間系掛的春幡飛得轟轟烈烈，仿佛冰天雪地裏的彩霞。
雪越來越大。
山道不好走，祈清和被應知離背著，他帶著她翻山越嶺踏雲乘風，宛若雪影，速度極快，對於常人而言尚需十天半月的路程，僅兩三日時間，他便帶著她抵至建木樹下。
夜色森冷。
在祈清和印象裏，山海荒澤本應青山連綿，石者山更是其中仙境，靈植花海漫山遍野。
可現在就只有被覆蓋了徹底的荒蕪雪原，了無生機。
建木樹徹底枯死，像一具屍體倒下，原本能擎天的高聳樹幹木枝盡數轟塌，腐朽潰爛，深埋在丈餘深冬雪裏，只露出勘勘一角。
潑天雪幕劈頭蓋臉砸下來，祈清和頂著刮骨寒意試了幾次，想施展法術呢喃祀歌，聲音卻轉瞬被風雪吞噬。
一無成功。
她想，得等雪停。
建木樹實在過於龐大，坍塌轟倒的地方形成不少樹洞，應知離帶著她尋至一處幹燥整潔的樹洞，暫作休憩。
祈清和抱膝坐在雪裏，用靈鏡勉強聯系上虞辭。
“師姐同我說，今年不知為何格外酷寒，一直用來維持生機的術法機關也不太好用了。”
她語調平緩，心裏卻難受。
“十洲有八洲都在遭災，四海皆被冰封，不問都也封了山，鴻京現在忙得一團亂。”
祈清和擡起眼睛，看向化回人形應知離，神情無助，面色蒼白。
“師姐……問我有沒有辦法。”
上次她威震仙門，鴻京已有認出她的世家修士，這些人開始紛紛質問——蒼靈東君既已回歸，為何不請她引春？
她的故事被人傳頌，人們理所當然對她懷抱期望。
虞辭也知道以前她每年都會去引春。
所以問她，有沒有辦法。
火光在她身上明滅跳躍，映得祈清和愈發哀慟。
她問了虞辭，問了所有能問的人，誰也沒法回答她，當年她身死為何會帶走春天。
大家只能蒼白無力地告訴她。
她死在五百年前的春至，被紫金天雷劈得道身法相潰散。
緊接著，四海狂風呼號，春幡被吹得席卷漫天。
自那年起，春天消失不見。
祈清和喃喃自語：“我……能喚回春天麽？”
她手中能用來賭的東西，只有一首祀歌。
萬一她不成功，怎麽辦？
祈清和頭一次如此憎恨自己的失憶。
應知離闔眸一嘆，伸手摟過她的腰，將她攬進懷裏，輕聲安慰道。
“句芒踏雲乘龍，本應每年於建木樹下候日升，攜春至。”
“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是他的錯。”
祈清和聽出來他在對句芒不滿，忽然笑了一聲，心中緩幾分，她側過臉，安靜聽了一會兒他的心跳。
沈默須臾，她輕聲道。
“我明白的，消極不能解決問題。”
“我只是在想辦法。”
她聽一日生靈祈禱，就要守一日世間太平。
她不能做不到。
應知離沒再說話，只是手臂再度用力一攬，讓她徹徹底底落入自己懷裏，一聲不吭陪著她。
祈清和在怨恨失憶的自己。
可他何嘗不是亦在怨懟身為夢神的自己。
因為夢神在這個風雪欺天的寒冬裏，毫無作用。
他唯一能做的，只能利用自己夢神的能力不斷安撫穩定祈清和的心緒。
她心上的枷鎖已有明顯裂痕，如今的每一步都是在崖邊行走，他絕不能一時不慎，讓清和在無情道逐漸瓦解的途中產生任何執念迷障。
不然，她亦會像封斂那樣，心魔滋生救無可救。
他要平平安安解下她的枷鎖禁錮。
應知離心中無聲嘆息。
祈清和心中思緒百轉千回，身體就不自覺放松了，幾乎是完全躺在他身上，任由他的氣息完完全全包裹自己，不加任何防備。
她甚至沒察覺有什麽不對。
她只是閉目沈思，在神識中不斷回憶著自己掌握的每一個法術。
有沒有哪一個，能召回春天？
沒有，因為她真的沒學過什麽引春的法術！
祈清和越想越焦躁，有沒有誰能幫她？
她真的不想再獨自面對各種錯綜覆雜的難題了。
祈清和忽然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急躁的心緒一點點沈下來，有些茫然怔楞住了。
她好像……變了。
祈清和發現自己越來越依賴應知離，她習慣了他的陪伴，習慣了他的擁抱，甚至習慣了他的呼吸。
這份依賴深入骨髓，不知從什麽起，開始一點一滴改變她。
讓她……越來越難以忍受絕對的孤單。
這不對，她想，這都不像她自己了。
要停止。
祈清和強行按住心中掀起的波瀾，不假思索地掐滅那點道不分明的苗頭，重新靜下心來反覆思考，越想越清醒。
她一夜未眠。
終於，遠處天邊有了些泛白的意思，風雪稍緩，祈清和從應知離懷裏掙脫，她幾步走出避風的樹洞，來到建木樹的枯死的樹根處，在樹下立定。
祈清和闔眸，定心凝神，她翻手掐訣，足下巨大廣袤的陣法緩緩形成，青光大亮，一如她此前每一次結印作法，衣袂翻飛，呢喃哼唱。
隨著她口中祀歌輕聲響起，古老的歌謠流淌著，帶著生機的法術宛若春風吹拂，積雪當真開始一點一滴消融。
祈清和眉目緊鎖，身體微微顫抖。
狂風停止，大雪舒緩。
四周似乎真的開始逐漸升溫回暖，建木樹的軀幹漸漸裸露，在縫隙間萌生出幾抹盎然綠意。
遽然，祈清和周身法術一暗。
滔天風雪怒號，再次壓過來，摧枯拉朽。
祀歌終止，祈清和再支撐不住，指尖陡然一松，法術熄滅，她睜開眼，壓下喉間泛上來的血腥。
方才萌生的綠意瞬間枯死。
氣溫一降再降，大雪越刮越猛，吞噬一切生息。
她徹底站不穩，措不及防被風雪卷得接連後退，直至被身後的應知離穩穩扶住。
失敗了。
祈清和楞住了。
心中的絕望麻木一點一滴蔓延開來，如墜冰窖。
她下意識想掐訣作法重新再試，卻被應知離緊緊攥住指尖，攔住了動作。
他沈聲：“收手，你眼下法力不足，貿然再試會有性命之憂。”
法力不夠。
怎麽回事？祈清和卻急得想發瘋，現在的她修為不足，該怎麽辦？
以前身為上仙的她是怎麽做的？
應知離話裏的意思很清楚，如果她修為未損，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平定這場風雪。
這是祈清和第一次感知到修為不夠，是多麽的無能為力的一件事。
她仰起頭，聲音在抖：“怎麽辦？”
應知離扶著她，眉心蹙著，剛想說話，就聽得風雪裏忽然傳來一聲呼喚，打斷了他呼之欲出的言語。
“月月——”
祈清和聽見，有道清亮稚嫩的聲音在喚她。
她回眸望去，只見白茫茫天地間，有一只小小的黑點搖搖晃晃飄著，緊接著，小黑點兒離她越來越近。
飛近了，祈清和才發覺，這是一只小鳥兒。
“月月我好想你——”
緊接著，一只湛藍色的美麗燕鳥跌跌撞撞，穿過大雪，被狂風一扇，骨碌碌連飛帶滾地摔進了她懷裏。
小鳥兒吃痛地哎呦一聲。
祈清和怔楞，因為眼前的小鳥兒，正是她在燕澤救下的，原本丟了羽毛的天女燕。
“……燕玉真？你怎麽在這兒？”
燕玉真從她懷裏爬起來，又撲扇了兩下翅膀，在她手心站穩了，說道。
“我預感到這幾日東陵城要鬧雪災，本想飛來提醒這裏的人類。”
“可還沒飛到呢，就聽見了你的歌聲。”
祈清和看著燕玉真在風雪裏努力保持平衡的模樣，微微失神。
她的祀歌沒召回春天……卻喚來了一只燕鳥。
燕玉真沒有察覺到她失神，反而興致勃勃撲騰著。
“月月是你在祈春嗎？你為什麽不拿春幡呢？”
祈清和倏然意識到了什麽，她怔忪地看著停留在自己手上的天女燕，恍然道。
“你知道……怎麽祈春？”
燕玉真又撲騰了一下翅膀，一雙晶亮的眼睛看向祈清和，愉悅道。
“知道哦，我以前是跟在句芒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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